一步一坑

2007年6月1日

《自創》天遙 章一




其實這是上〈神話選讀〉這門課時,所寫的報告........
之所以會選擇這四人當做主角,我想我受到南宮摶的影響很大,尤其是他《洛神》這本書。


不過裡面有些東西,嗯~只可意會不可言傳,喜歡布袋戲的人,應該會看出來我偷偷用了什麼~



當初老師對於這篇的評價頗高,不過為了避嫌,我等到了畢業前夕才PO上來,應該不會怎樣吧^^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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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章


都說了一輪銀盆明似鏡,那它,映照的出心事嗎?



徐徐晚風拂柳,在河畔旁的一龐大部落土地上,塵囂不絕,剛剛才行來的馬,四隻蹄子卻蓄勢待發般的,又迫不及待下個旅程,充滿令人厭惡的鐵蹄聲響。風,吹散的不只羿的心,還有嫦娥冷清的眼神看著手中慶祝獵人即將豐收的一盅酒,但,這祝賀他的酒,嫦娥是怎樣也飲不下去。


是從何時開始的呢?男人開始樂於在外遊戲狩獵,有死的、有活的,帶回一次比一次龐大的獵物,強猛而振奮的快感,催促著他追求。甚而領著族上所有的年輕男人,在草原上奔逐,弓箭向天一指,號令攻城掠地,且成了他的權杖。所以,男人更快活於在外縱野了。




是從何時開始呢?



他忽略了吧,曾經被他呵護的那翩翩雪羽,稍不慎,就有可能消失的她的存在。還是,他把對她情愛的承諾,忘了。


「祝你……豐收。」嫦娥的唇,淡淡的、細細的對著領著百人,欲趁著夜晚,打那幾隻獐子的羿說。她的聲音就這麼地,不清不楚,毫無生氣的劃過羿的耳際。




高興著上一場林獵打了隻猛獅的羿,沒發現妻子笑的…悽楚,豪邁道:
「等著吧,獵到了獐子,給妳做毛衣去!」



她不想,也許也沒那個福分要:
「嗯。」可是他們之間,她常感到一波又一波的虛偽洪濤充斥在她與他的距離之中,來自於她越來越不懂他的種種猜測。那些問題如眾多瓦罐紛紛從高溫的土窯裡燒將出來似的,燙的她急忙想將它丟出去,卻又丟不得,怕的是,萬一破了,那她,還剩下什麼?



許是終於從無盡的喜悅中,察覺了嫦娥一絲的泱泱不樂,羿從馬背上,伸出滿是厚繭的手,撫著妻子的頭:
「好了,快回家裡去吧,我今天的夜獵,會早些回來的。明兒個,帶妳回天界走走。」語畢,眾多男人不再留戀這片緣水的土地,轟轟嘶斥幾聲,那飄散霧了視線的塵土,便捲走了他們的行蹤。



他什麼也……不想留吧?

嫦娥雙眸閃著水波,直直望著部落的出口,捏緊了手臂狠狠扣下了八條血紅,縱使身上穿著絲布,他人也不知,就她一個人知道,這傷,從哪裡來。



「娘娘,王才剛走呢。娘娘就開始想起他了呀。」小丫鬟夜心指著嫦娥的視線所及處,嗤嗤的嘻笑。



「也許吧。」感覺被自頭頂貫進了冰到谷底的寒雪,嫦娥收回方才皆閃著光芒的雙瞳,變成了死水似的黝黑,提著腳步緩緩的輕輕的回過身,轉向宮殿去。



****



那男人給的允諾,或者說是那雲淡風清的言語,終究在她的預料之中,落空了。

對於那人在崇高者面前狠狠地栽了個跟頭,其實她心底有著無法自抑的痛快感,因為她是如此的痛恨那男人。她的男人曾經雖談不上浪漫,卻也給了她一個安心的溫暖疼寵;她的男人曾經雖然木訥了些,卻也憨厚又老實地直叫她打從心裡滿溢著情。而今,這些種種的曾經,在他一路勞心勞力,接受人民愛載的那斬妖除魔的舉動,一一化作烏有。

她認為,她心目中一個人的英雄,已經成了有著眾民之愛,逐漸在心底好大喜功起來的一方霸主。



這就是,英雄與梟雄的差別嗎?



嫦娥面容毫無波動,看著眼前雙手掩面的粗獷男子。



他剛向她訴說,天帝不悅於他進貢的貢品內容,一氣之下,降了懲處。

是對他,和她的懲處。



為什麼?

嫦娥靜靜的接受了羿略為激動的抗議駁斥與無可奈何的不滿,沒有對眼前失志的男子做出安慰舉動、亦無開口說出任何言語,默默地,拉著向晚黃昏的影,走進長長的晦暗的宮殿長廊。



在心底,她有說話,但不是對他,是對天帝:難道你不知道嗎?



你知道的,不是嗎?

在不久前,他與我,就已經,貌‧合‧神‧離。



不過,她再也沒機會向天帝抗議,懲罰為何與她有關了。

因為她的羽衣,已經沉重的污穢的無法騰空而飛了。



章一



雙手溫熱的掌心掩面,羿卻絲毫感受不到一點溫暖,反是寒入骨髓,自腳底竄起顫意。

─『他』能成就你,也能敗你。

想起天殿上的恩斷義絕,天帝那番話,十分明白地將他從一名有神威的被授權者,換化成了地上的無名。

只是進供錯了貢品,為何讓『他』如此憤怒,羿不明白,不明白自己在人間的所貢獻的勞心勞力,為何會觸犯天顏?他無言,亦無法言,就算說了他內心對天帝是怎樣的忠誠,這些話,如今以於事無補,再也上達不了天聽。



她的靜默,是他永生永世的沉痛。

嫦娥,……她…她最近不知為何悶悶不樂,離行前,吾曾允諾她,要帶她回天界散心,可是,現今的狀況,卻變成了有家歸不得,莫怪她如此安靜,一定是被吾這丈夫,傷透了心吧。但是,吾寧願她對吾哭泣啊!

如果她的笑顏,能洗散吾之過錯……



思及此,羿勉強自己暫將不得進入天殿見天顏一事擺在一旁,邁開昔日虎虎生風如今踩來沉重的步伐,往內房涼心殿走去。



「嫦娥……」才剛踏至房門,便見著他牽絆在心的身影。方才,他只顧著向自己認為最貼心於自己的人,訴說自身的萬般苦楚,卻差點忘了,他說的哪些話,同樣也傷害了嫦娥─他最愛的女人。她也再回不了天界啊!現在他能做的,是否只剩安慰?不知嫦娥會不會……接受?



嗯?為何嫦娥沒回應?難道她真惱吾之過錯?羿再走靠近嫦娥一些,清冷淡遠的香味,自嫦娥身上散發而出,襲上羿愁苦萬分的臉。聞得熟悉不過的香氣,羿放鬆了臉部繃緊的線條,伸出雙手,將嫦娥抱個紮實,似乎這麼做,方才那濛濛渺渺幾步路的距離,便再也不會存在,而他也能將嫦娥的心揉進了自己的心,那天所降的打擊,就分離不了他們,因為他們不分彼此:
「嫦娥,吾愛……」聲音似是慰嘆,帶著滿足,雙手所用的力道多了幾分,便輕輕鬆鬆的將纖細的人兒,抱上自己的雙腿放好,緊摟入懷。



停下手中繡著的針線活,嫦娥依舊睜著水靈般的大眼,朱唇又啟又闔,雙瞳直視著窗櫺上被風吹動的捲竹簾。

「嫦娥,你不說話,是……是在氣吾吧。」眼睛蒙上了黯淡。

搖了搖小巧的頭顱,嫦娥仍直視前方:
「我從沒惱過你,也從沒怨過你。」既然愛已經不復存,她對他還會有這麼多的萬種心思嗎?



是無心吧!


聽到嫦娥不輕不重,平緩的聲調,羿不疑有他,心中卻是更為愧疚。他傷害了他自己的最愛吶!而嫦娥卻一點怪罪之心也無。他要怎麼彌補她:
「抱歉,吾一定會想辦法的。」就算吾無法上天庭,也一定要讓妳得以再見天顏。


「無妨之事,不用多想。」為什麼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?嫦娥下意識的伸出手,想去了解自己眼前為何朧朦一片時,卻被羿誤解是嫦娥亦想回摟他。見嫦娥情意的表達,羿心上一喜,就將嫦娥的白脂嫩滑的手拉到自己的嘴邊,伸出舌輕舔,再將嫦娥輕放羽床,壯碩的身軀壓將上去:

「天知道,吾多久沒與妳……好好談情了。」是多久沒這麼抱著妳了?是多久沒感受到妳令吾心安的體溫了?



空出一隻手,小心掬起嫦娥的墨髮,放在掌心中與指頭纏繞地不分妳我,羿向來讓作怪之怪物膽寒的面龐,漾起可掐出水來的溫柔。羿心情大好的正想好好的看嫦娥往常嬌羞的神情時,卻驚見嫦娥臉上不是羞怯的幸福,而是滿佈著珠淚,一串一串的流洩,一顆一顆的碎裂!

「別……別哭,吾允諾妳就是,吾絕對會讓妳有再回天殿的機會的。」羿不捨的吮啄掉那些剔透,一手放疊在嫦娥的心上,一手撫向嫦娥的雪頸、從後圈住輕拍,試圖安慰嫦娥,他的愛人、他的髮妻。



「……嗯……」嫦娥回應羿給他的安慰,一反連日來的冷漠,情動之中,紗帳一一如瀑而下,遮住了嫦娥反常的熱情,掩飾浩劫般的春光。



為什麼她的雙眼再也看不清?

原來是……眼淚呵。



****



悠悠轉醒,摸摸身旁尚留餘溫的羽被,嫦娥眨眨迷濛卻又不想看清的眼,有一下、沒一下地撫著那男人躺臥過的地方。沒有人能從她空洞的視線,瞧出什麼餘情蕩漾的端倪,只有她自己、只有她自己能夠心知。

原來,多年來的情感,皆是作戲。

為什麼,她過去喜愛的男人,會變成這付模樣?為什麼,與他的過去,無法停留?只能任江水滔滔,將回憶不斷葬送在未來的自己手裡。



那男人剛剛離去前,說了些什麼?

她聽的仔細,幾欲作嘔。



羿他仍然不放棄他那所謂的『為民除害』呵!就算被天帝懲罰,他仍恪守他的本份─一個人類的王的本份,竭盡己力的去剷除那些個不知是魔是神是怪物的東西。



這些行為,在嫦娥善感的丹心看來,其實都只是羿他異常的潔癖與自欺欺人。打從他殺了日神的九個活潑的孩子之後,打從天帝嘉許羿為民著想之心之後,他與她之間就變了調,因為在天帝與族民不斷的嘉許及感謝之下,羿成了遇神殺神、遇魔殺魔的殺人者。那些神與其他物種,有時真如此罪大惡極嗎?



嫦娥其實從不在意見不見的到天顏。她只難過無法回『家』!

羿啊,我愚笨又逞勇的夫,你難道看不出來,天帝只是,只是善始借刀殺人的掌權者嗎?



嫦娥腦中抽絲又剝繭的想著所有的一切,又或許她不是在想,只是再消磨自己的時光時,木門咿呀一聲開啟,侍女夜心娉娉婷婷地走了過來:
「娘娘,方才王的貼身侍衛傳了話,他說,他說……
」夜心不住的瞄著嫦娥的表情,一句話說的有頭無尾。



嫦娥慵懶的扶起身子靠坐床邊:
「說什麼?」



見嫦娥無不悅神情,夜心放大了膽子,直言直語:
「秉娘娘,王今晚,不回來呢。也不知是什麼事情,為什麼王今晚不回?」

王都很少徹夜不歸了,更何況說是要留宿他地,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,可別又是娘娘最討厭的戰禍來著?



「也許,又是『為民除害』吧。」勾起一抹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絕麗笑容,嫦娥明白,她的魂、她的魄,已然消弭在天地之間了。



****



終年煙霧裊繞的洛水之濱,一掃往常絕塵之境的縹緲感,自洛水瀑布下的宮殿,傳出一聲一聲悲淒哀絕的哭聲:
「你……不要走,不要走。」迥盪著水波,一雙染紅明眸,看著眼前白龍纏身,白銀髮冠、有著丹鳳桃花瞳的俊逸男子:
「那些外面的人,為何你總是玩不膩?誰是你的妻,你曉得嗎?」皓齒啟闔,流溢出一聲聲控訴。



無奈的嘆一聲,河伯將摺扇輕點額際,姣好宛若女子的麗顏雖閃過一絲不快,但很快的卻又無影無蹤:
「別哭別哭,就說吾只是去巡視那些村民一番嘛!又沒說要離開汝。別哭嘛,好不好,最多……最多吾回來時,帶王母娘娘的血玉玦給汝。說到這血玉玦,可是王母娘娘從女媧的補天之石之中,尋到的結晶之物,是難得之寶呢。瞧,吾可是每一瞬時光都在思思念念著汝啊。」唉唉,又是哭又是哭,就說吾這不是花心了嘛!吾只是在用甘露滋潤那些個枯竭的女人心啊,真是,好心沒好報。

啊啊啊,別再這樣哭的梨花殘雪了,吾最受不了女人哭啊。



「謊言,謊言,……」為什麼我會落得這般田地?

那些女人是媚惑之魔,只有我才是愛你的啊,河伯。



「好好好,千錯萬錯都算吾的錯,這樣可以了吧。宓妃啊,吾不跟汝鬧了,吾還有急事,先走了。啊,對了,今晚吾不回來喔。」不趕快走,她又會用斷腸淚把吾困住了,今夜春宵曇花處,可不是這洛水之濱啊。


楞楞的看著河伯化作一條白龍,在白光之中飛逝無蹤,宓妃眼框中的水晶液體再度潰堤,痴痴的望著瀑布的洞口。

不要走……我……愛你啊啊。



就在宓妃哀痛欲絕地望著河伯身影消散之處,此時此刻,洛水之濱卻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響及漫天的血腥。驚訝之餘,宓妃勉強收起悲傷過度的精神,凌波渺渺踏微步,轉瞬間來到洛水之濱,看看是誰在她與河伯的愛巢外鬧事。



勉力閃過一聲轟天巨雷,羿痛惱著自己的一時不察,方才才會讓其中一隻魔物從後頭用利爪攻擊,成了雙腳負傷,右手無法持弓的狀態。雖然他即時發出一箭,將這魔物打死。可天有不測風雲,他竟一時忘了這種魔物也會用雷!另一隻魔物見他把它的同伴殺死,竟發出雷電,將他帶來的士兵全都打成了焦炭!



「可惡!」咬牙低咒一聲,羿正打算奮力一搏,橫張弓箭,以齒代手拉弓時,一聲柔柔卻又有威嚴的聲音,自洛河之上傳來:
「誰在此鬧事?」


《待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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